我今年五十八，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些清净日子了。
儿子结婚三年，儿媳小雯算是个懂事的孩子。平时不怎么麻烦我们，逢年过节也会带些东西过来，嘴巴甜，会说话。我和老伴都挺满意的。
去年她生了老大，是个儿子。坐月子的时候她妈妈过来照顾，我偶尔过去帮帮忙，倒也相安无事。孩子满月后，她妈妈回老家了，小雯请了保姆带孩子，自己也重新上班了。
一切看起来都挺好的，直到上个月。
小雯怀二胎了，已经六个月。
那天她和儿子一起来家里吃饭，饭桌上突然放下筷子看着我："妈，我想和您商量个事。"
我心里就咯噔一下。结了婚的女人，这种开场白通常没什么好事。
"二胎预产期是春节前，我妈那边走不开，她要照顾我爸，他最近身体不太好。"小雯说着，眼圈有些红，"保姆现在带大宝已经很吃力了，再加个新生儿肯定忙不过来。"
展开剩余79%儿子在旁边接话："妈，要不您辛苦一下，过去帮忙照顾几个月？"
我没立刻回答，慢慢喝了口汤。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。
我不是不疼孙子，也不是不心疼儿媳妇。但我有自己的考虑。
前年老伴查出糖尿病，现在需要严格控制饮食，每天还要定时吃药。我自己的腰椎间盘突出也越来越严重，有时候弯个腰都疼得直不起来。
更重要的是，我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成家立业，终于可以过点自己的生活了。我和老伴计划着等春天去云南走走，这些年为了家里的事，哪儿都没去过。
"雯雯，不是妈不愿意帮忙，"我放下汤勺，"但你爸爸身体不好，我也脱不开身。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。"
小雯的脸色瞬间变了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："妈，我真的没办法了。请两个保姆我们经济压力太大，我妈又来不了，我一个人怎么应付两个孩子啊？"
儿子也急了："妈，就几个月的事，您就帮帮忙吧。"
我心软，但还是摇了摇头。
没想到小雯当场就站了起来，一边哭一边往外走。
"雯雯，你别这样，"我赶紧跟出去，"有话好好说。"
她在门口停下，回头看着我，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决："妈，我知道您不想管我们的事。既然这样，以后我们也不给您添麻烦了。"
"什么意思？"
"从今天开始，我们不会再来了。逢年过节也不用了，省得给您添堵。"
我愣住了。这孩子平时那么温和，怎么突然变成这样？
儿子在旁边急得团团转："雯雯，你别这样说话。妈，您就答应吧，我们真的没别的办法了。"
我看着小雯的脸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这不是赌气，是绝望。
一个怀着六个月身孕的女人，面对即将到来的两个孩子，丈夫帮不上忙，娘家指望不上，婆家也拒绝了她。她还能怎么办？
但我还是没松口。我知道一旦答应了，就是一条不归路。现在是二胎，将来还会有三胎四胎的各种要求。我不能给自己挖这么大的坑。
小雯抱着大宝走了，儿子追了出去。
那天晚上，儿子一个人回来了，脸色很难看。他告诉我，小雯说要带着孩子回娘家，不回来了。
我以为她只是一时赌气，过几天就好了。
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月。
儿子每天下班后都往岳母家跑，但小雯就是不松口。她说既然婆家不把她当家人，她也没必要勉强自己。
老伴看不下去了："老婆，你是不是太狠心了？人家一个孕妇，你让她怎么办？"
"我狠心？"我有些恼火，"我五十多岁了，还要伺候月子、带孩子，谁心疼过我？"
"可是雯雯她..."
"她什么她？"我打断他，"她有手有脚，又不是残疾人。实在不行就辞职在家，或者多请个保姆。我们年轻的时候，哪有这么多矫情？"
但话是这么说，心里还是不踏实。
昨天儿子又来了，这次神情更加凝重。他告诉我，小雯已经在岳母那边联系了当地的妇产科，准备在那里生产。而且她还托人在那边找工作，打算长期不回来了。
"妈，她是认真的，"儿子的声音有些哽咽，"她说如果我想见孩子，可以去找她。但她不会再踏进咱家的门了。"
我突然有些慌了。
这个结果，是我想要的吗？
我想要的只是不被过度打扰的生活，但不是失去这个儿媳妇，失去孙子。
更让我意外的是，小雯竟然真的有勇气切断一切，重新开始。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软弱的人，没想到在绝境中，她反而展现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坚强。
也许，我真的错了。
不是她需要我，而是我也需要她。需要这个完整的家。
今天早上，我让老伴开车，我们去了岳母家。
小雯看到我的时候，没有惊讶，也没有高兴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。
"雯雯，"我有些别扭地开口，"妈想明白了，我过来照顾你坐月子。"
她摇了摇头："妈，不用了。我已经安排好了。"
我愣了一下，没想到她会拒绝。
"而且，"她继续说道，"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。大家都不为难谁。"
那一刻，我才真正明白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，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不是所有的关系，都经得起考验。也不是所有的女人，都会永远温顺地等待。
我坐在岳母家的客厅里，看着小雯平静的脸，突然觉得自己老了。
真的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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